“小李会计，这几本养路费票据劳您核算。”同事老李递来厚厚一摞单据。母亲将算盘“哗啦”一声复位，指尖在珠间翻飞如蝶。我至今记得她打算盘的姿态——背脊挺直如青竹，左手五指张开按住票据，右手拇指推珠时手腕轻抬，食指回拨时小指微蜷，算珠碰撞声时而细密如雨，时而清脆若磬。当最后一颗算珠归位，母亲总会用钢笔尾端轻敲算盘梁：“总数三仟柒佰捌拾贰元整，老李您再复核一遍？”

　　那个算盘见证过太多这样的时刻。盛夏午后，蝉鸣声中核对养路费存根的汗渍；寒冬深夜，煤油灯下统计春运加班车的呵气成霜。有一次会计核算数据大比武，母亲深夜加班苦练基本功，算珠在油灯下划出金色弧线，黎明时分，她揉着酸胀的手腕对我说：“做会计工作，分毫都不能差。”

　　1999年深秋，我接过母亲递来的小算盘，黄杨木珠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。彼时我有幸成为乡镇交通运输管理所的一员，母亲退休前特意把陪伴她二十年的工作伙伴交给我：“时代变了，现在都用计算器和电脑，但这算盘你要留着。记住，交通运输工作和算账一样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。”

　　新世纪的车轮滚滚向前，如今修筑道路工程使用全站仪进行测量，当液晶屏上的数字精确到毫米时，恍惚间想起母亲打算盘时微蹙的眉头。同事们，将北斗定位系统完成全区山区公路的勘测设计，而我的公文包里始终装着那个小算盘——在讨论会陷入数据争议时，它清脆的叩击声总能让人重归冷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