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风筝记忆丨诸纪红:纸鸢里的时光密码
2025-04-11 16:54 大众网
(一)
父亲的工作间坐落在阁楼西北角,推开樟木箱的瞬间,细尘在斜阳中翻涌成星河。那只竹骨风筝躺在泛黄的《芥子园画谱》上,虫蛀的翅骨仍保持着向天空张开的姿势。竹篾间凝结的糨糊早已发黑,却让我仿佛听见七岁那年的春雷——惊蛰前的湿气漫过青砖,父亲握着我的手腕,教我如何劈竹子,那份触感随着掌纹渗进我的骨血。
“竹要选三年生的紫竹,骨节得用文火烤出韧劲。”父亲说话时,总给人一种在诵读古籍的感觉。他粗糙的拇指轻轻抹过竹节凸起处,木刨推出一串青雾。那年,我们扎的是最朴素的沙燕风筝,苇管削成的哨子含在燕喉,风过时能唤来满城的柳絮。熬糨糊是母亲的活计,白面混着明矾在铁锅里咕嘟作响,甜腥气裹着竹香爬上房梁。父亲用排笔刷糨子的手势,让我想起私塾先生批朱砂时的模样。
老周上个月送来的照片,此刻正压在镇纸之下。那是1992年胡同拆迁前夜,他翻进我家院子,拍下了槐树下的风筝作坊。月光淋洒在未完工的蜈蚣风筝上,七十二节竹骨泛着冷青的光泽,父亲弓背缠线的影子投在影壁上,宛如一幅未盖钤印的水墨画。照片背面有他钢笔写的注释:“《帝京景物略》载‘清明日,男女簪柳,轮毂相望’,王叔却道纸鸢是续命的引魂幡。”